程序猿生存指南-56 前路漫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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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14） 佳人查岗
潜龙并没有像boss们预想的那样一飞冲天，投放市场半年多，用户增长渐趋疲软，表现远不如预期。一般来说，朗云对于表现不佳的产品线，要么对其壮士断腕，要么任其苟延残喘。照目前形势来看，潜龙尚属于后者。
山雨欲来，潜龙在公司高层那里已经失宠的小道消息开始在项目组内流传。互联网这个圈子讲究胜者为王。一款产品若是成功了，得名得利，皆大欢喜。可一旦失败，那便意味着晋升名额，年终奖等福利待遇会随之下降，甚至还有裁员的风险。
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。许多人开始未雨绸缪，或离职或转组。消极情绪很快蔓延到架构组。陆续有大佬提交辞呈，康神好言挽留，然而大都是铁了心要走。
人心若是散了，队伍就不好带了。康神找人一一谈话，探听大家的真实想法。我拍着胸脯向康神保证，只要他不走，我就不走。倒也不是我多么讲义气，只是比较懒罢了。无论是换组还是换公司都免不了一顿折腾，我习惯躲在舒适区。
在朗云，若是你忙得不可开交，这并不能代表你所负责的产品有着多好的效益。但若是你闲得蛋疼，每日浑水摸鱼，那几乎可以断定你参与的项目已经濒临绝境。
公司还没有宣布放弃潜龙，潜龙的一些开发任务也还在继续，可我逐渐闲下来了，甚至还要冥思苦想给邓璞韵找事儿来做。
三个实习生中，邓璞韵年纪最小，能力也最弱，却最招康神喜欢。除了这小姑娘爱笑总是一脸阳光外，还有就是她特别勤奋。勤奋到有一天康神突然找我谈话，嘱咐我督促邓璞韵晚上早点回家，免得路上遇到危险。
夜幕低垂，我抱着手机，坐在工位上看小说。其实手上还有几个待开发的任务，没人催，我也就没心思做。要不是李向阳那厮非让我等着他一起回家，此刻我早已躺在了被窝之中。
李向阳约了二次元妹子去打台球。他跟我说就玩一个小时，结果两个小时都过去了，他仍不见踪影。我给这厮发去微信，他不回我，我只好给他打去电话。
“喂，老哥，你走不？”
“卧槽，对不住了大姚，我把你这茬儿给忘了。今晚哥不回了，不用留门。”
“我操你...”
我正欲发作，听到了邓璞韵翻书的声音，脏话便被我硬生生地吞了下了。李向阳这厮肯定是玩嗨了，直接就玩到了宾馆。
他跑去潇洒了，白白浪费了我两个钟头的宝贵时间，我没好气地挂掉电话，背上书包，转身往外走。想到几天前康神的嘱咐，我轻轻地叩了叩邓璞韵的桌角：“璞韵，早点走啊。”
“好的。”邓璞韵抬起头冲我笑着点了点头，而后继续埋下头去看书。像她这样奋发向上的有为青年令我等浑噩度日之辈实在是感到惭愧。
走出朗云大厦，外面已是灯火通明。自从跟李向阳合租后，上下班均是步行。不用挤地铁，幸福感提升了不少。
林立的高楼纷纷亮起各自标志，大都市的景象展现在人们面前。等公交的下班族，拉黑活的司机，贩卖商品的小贩......
大多数人都无暇欣赏这繁荣又绚丽的帝都夜景，人们更关心各自的归途。只有饭后遛弯的大爷大妈们似乎有些闲情逸致，但对于这番夜色怕是早已生了钝感，只会偶尔回头唤几声落在身后的小狗。
快步回到家中，我先洗了个澡，而后躺在床上。按照惯例，我应该给华妹汇报一下今日的见闻趣事。
突然，组内微信群里弹出了一条消息：“公司附近那个地下通道里最近新来了个老乞丐，喜欢脱裤子，冲着路人摆弄老二，大家小心点，别中枪。”
刚阅读完消息，那哥们又补充道：“sorry，忘了咱们组新来了个女实习生，刚才的话有些粗鄙，妹子见谅啊。”
“以后，大家讲话注意分寸呀，别把咱们组唯一的女生给吓跑了。”康神在群里发话。
群里陆续有人出来灌水，却唯独不见女实习生出场。于是，我给邓璞韵发去私信：“璞韵，看到群消息了吗？你安全到家了吧？”
“嗯，刚看到。我到家了，多谢姚哥关心。”邓璞韵秒回我。
我猜她早就看到群消息了，可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，便一直哑口不言。
我随口问了句：“没碰到那个老变态吧？”
“我不走那个地下通道。”
“你不是住华龙北园吗？”我脑袋冒出了个问号。
“是呀，地下通道那里太黑了，我不敢走。晚上回去，我一般都是走到十字路口过红绿灯。”
“哦，那你得多走好几百米呢。”我在心里粗略地估算了下距离。
“就当锻炼身体了。”邓璞韵倒是很乐观。
在我正跟邓璞韵闲扯之际，手机屏幕弹出了华妹发来的视频邀请。女王大人主动临幸，我迅速按下接听键。
华妹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敷面膜。宽松的睡衣时而贴着她的肌肤，时而摇摆在空中。其实衣服未动，动的是人心。若我能变作一匹布，而后化成一袭袍，那该多好。不求艳丽示人，夺目灿烂；唯愿贴身佳人，徜徉闺中。
“你刚才是不是正跟别的妹子聊天呢？”华妹突然给我递来一个拔了引线的手榴弹。
炸弹在手，我不禁脊背发凉，这女人的直觉堪比窃听器。不过，我犯不着紧张，我跟邓璞韵并未聊什么越界的话题。
遇到这种状况万不能迟疑，我立即把炸弹扔出：“哪儿能呀，我手机通讯录里妙龄少女，刨除那些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，就只剩你了。”
眼前华妹特别像几年前热播剧《甄嬛传》里的华妃。考虑到女人吃起醋来，并无道理可论。我断然不敢如实招供，怕被赐鹤顶红。
“什么直系、旁系、三代？”华妹那白眼从面膜的缝隙中透了出来，吓死个人。
“我国婚姻法第6条明确规定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，禁止结婚。”
“我去，你这些都哪儿学来的？”
“哥的肚，杂货铺，你就满满领教吧。”
......
（115） 长辈把关
次日上午，我给邓璞韵讲解业务代码的时候，老妈发来了视频聊天邀请。一般上班期间，为了不耽误我工作，她很少联络我。我怕有什么急事，便找了间空闲会议室。接通后，只见老妈的脸上写满了高兴二字。想必是最近有什么大喜事迫不及待地要同我分享。
“你跟那个姑娘成了？”老娘开门见山。
“哪个姑娘？什么成了？”我假装听不懂老娘在说什么。
“别跟我打哈哈，前几天我看你朋友圈了。”老娘直戳命门。
“你还看朋友圈？谁教你的？”我狐疑道。
以我对老妈的了解，就算她学会了玩朋友圈，也根本不可能读懂我那条状态的隐喻。另外，她所获取的小道消息明显滞后，其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。
一阵长长的憨笑过后，老妈向我坦白。指点她的那位高人是我四叔，更确切的说是四叔的闺女---博眉。堂妹在看到我那条朋友圈状态后，便把她的猜测告知了四叔，而后四叔第一时间将情报传递给了老妈。
老妈看了那张照片后，一下子就认出了华妹。虽说她跟华妹只有一面之缘，却印象深刻。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猪终于有了白菜可拱，她当然欣喜不已。
万万没成想我的一波撒狗粮竟惊动了整个家族。
“原来听你说过，那姑娘就在县城药店里工作，在哪个药店？”老妈终于表明了此番来电的用意。
“怎么？你还想登门拜访？可千万别啊，我给你发几张她的近照得了。”我立马回绝道。
“丑公婆早晚要见俏儿媳。我跟你爸都谋划好了，我俩就去药店里假装抓药，瞅两眼就走，绝不会暴露身份。”老妈拍着胸脯向我保证。
“别，别，那样太唐突。我找个时间把她领回家让你们好好地瞅。”我开了张空头支票。
“不行，你这一时半会哪儿回得来？你要是不告诉我，我就一家挨着一家找，反正县城也不大。”老妈以退为进。
实在是执拗不过，我只好妥协：“你俩去可以，不过得注意伪装，别让人家认出来，那多不好。”
“都过去多少年了，怕早就认不出我来了吧。”
“保险起见，你俩戴上口罩。”
“整的跟特务接头似的，要戴你戴啊，我可不戴。”视频中忽地传来了老姚的声音。
老妈顺势把镜头转向老姚。老姚见状立马背过身去，边往屋外走边摆手。去探望未来儿媳妇这种事儿，他肯定不好意思跟我掰扯，便躲开了。
老妈把屋门关上，悄声跟我说：“我跟你爸昨晚睡不着觉就合计，你这交上了女朋友，结婚也就快了。县城新开了一个楼盘，你爸打算在那里给你置办一套婚房，钱都准备好了。你找机会问问人家姑娘那边有什么讲究或者要求，咱提前准备，尽量满足。还有......”
照着老娘这么聊下去，马上就会聊到什么时候要孩子，孩子生了谁带等一系列问题。目前我的生活还是青春偶像剧，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进入家庭伦理剧。于是我赶忙打断道：“妈，我俩这刚交往，还没到那一步呢。你着什么急呀？”
“哈哈，是有点着急哦。不过你爸那老家伙比我还急呢。”老妈抬起身子瞅了眼屋外，随后小声继续说，“他早上去了村东头的瞎子李家，托瞎子李给算了几个黄道吉日。”
“哎。”我长叹一口气。
盼望儿女们能早日有个归宿是人之常情，岁数越大这个念想就越强烈。可我这连对象都还没领回家，他们就开始操心起结婚的事儿了，无形之中给了我巨大的压力。
换位思考，我也能理解。在中国，有太多像老姚跟老妈这样的父母，他们把给孩子娶妻当成是一项任务在完成。
有些人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攒不下几个钱，孩子成婚后立马变成赤贫，甚至还会欠下外债。即便如此，他们依旧义无反顾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好，是几千年形成的道德观念也罢，但愿普天之下，父母们的任务均能圆满完成。
几天后，老姚跟老妈针对华妹的考察结果新鲜出炉。老妈首先打来电话表示姑娘大高个儿，很是俊俏，她相当满意。不过，鉴于她在家并没什么话语权，其意见仅供参考。
对于我来说，老姚的看法最为重要。实话说，如今老姚的看法也不甚重要。我羽翼已丰。
先前的小二十年，老姚扮演着霸道总裁的角色，说一不二，有着绝对的权威。受困于经济不独立，我不得不向他低头，时常是委曲求全。
考入大学后，靠兼职赚了点钱，虽说基本实现经济独立，但收入不是很稳定，时不时还要伸手向家里讨要零花钱。在此阶段，我同老姚处于时而合作，时而斗争的状态。
参加工作后，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。有了稳定收入，日常吃喝拉撒不再受制于人。经济独立了，精神也就独立了。此后，对于老姚的指示，我屡屡抗旨不尊。
但考虑到老姚仍是一家之主，惹他生气对我并无益处。他的一些意见倒是可以先听一听，至于采纳与否，再作思量。
老姚对于华妹大体还算认可，只是有一点担忧，担忧儿媳妇太过漂亮，容易跟别人跑路。
对于老姚的担忧，我真是欲哭无泪，他是多么瞧不上自己的儿子。退一万步讲，如果华妹日后果真跑路了，也是我有眼无珠，我认栽。不过，我对华妹十分有信心。
一番还算和气的沟通过后，老姚表示尊重我的选择，还嘱咐我若是下定决心跟华妹走下去，就好好待她，早日娶进门。
不用别人嘱托，我肯定会好好地待华妹，并且打心底里愿意与她到白头。只是，两个人相处摩擦难免，再加上我同华妹处于分隔两地的状态，小摩擦很容易演变成大火花。
就在前几天，华妹给我连续打了十多通电话，我都漏接了。她便炸了毛，埋怨我说，男人都一样，追到手后就开始不珍惜。我开玩笑地回怼了一句，看来你男人不少啊。为此，她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理我。
我得承认两个人在一起后，心态确实会发生许多变化。暧昧阶段，由于存在种种不确定而战战兢兢，如屡薄冰。确定关系后，多了份安稳，也就多了份肆无忌惮。
根据我以往那有限的恋爱经验来看，谈恋爱其实挺苦的，只有一开始是甜的。当初我跟李虹分手时，我俩都埋怨对方变了，变成了彼此最讨厌的样子。
其实，细细想来，大家都没变，只是都卸下伪装，过得更真实罢了。
两个人相处短时间看优点，长时间看缺点。热恋期一过，我同华妹的缺点渐渐暴露，争吵便时而发生。好在，最近几年我成长了不少，心也柔软了许多。
编程这份工作让我养成了「一旦遇到问题，就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」的好习惯。有时候勇于认错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纷争。
每日入睡前，我都会跟华妹视频一下，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。终日同电脑打交道，我这边并无太多的趣事可供分享，大多时候我都扮演着听众的角色。
聊天不总是有趣，不过偶尔一场欢愉的交流能让彼此开心许久。
那天我同华妹闲聊，聊起了她高中的日记本。我一直都好奇一件事儿，那就是在高中的那段时光里，华妹的日记中是否有着关于我的只言片语。
几次软磨硬泡后，华妹终于同意翻出日记本来找寻一番。大家都说字如其人，其实也不尽然。华妹的长相跟她的字可谓是天壤之别。
翻阅旧时光，华妹给我发来了一些日记片段的照片。
「今天，我旁边那大哥哭了。原因好像是模拟考试跌出了年级前十。我安慰了几句，但是效果不大。我想说，至于吗？至于吗？至于吗？」
「大课间，李恒来找我玩的时候，学霸在一旁不停地捶桌子。不就是早上不小心把他的物理试卷给弄湿了吗，学习好的人大都特矫情。」
「老班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骂了一顿，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，有大姚这样的同桌，我竟然不珍惜，不好好向他学习。可我他妈就没有学习的天赋，怎么珍惜？」
「大姚考了年级第一，给班里争了光，老班把他夸成了花，连文曲星下凡这种封建迷信的词都用上了。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，我就惨了，被各科老师拎出来批斗。高中啊，赶快结束吧，老娘要疯了。不过，周杰伦刚出的新歌《菊花台》不错。」
......
本不敢奢求华妹日记里会有关于我的长篇大论，却也未曾想过在她日记中我竟是如此形象。读着那些日记片段，真是五味杂陈，欲哭无泪。一个敏感又小气的学霸被她勾勒的活灵活现。可惜了她这文笔，要是用在高考作文上，没准能成就一篇满分作文。
令人神伤的是华妹如今已经丢掉了写日记的习惯。我觉得当下的美好时光更应该被记录，而我将会是日记本里最灿烂夺目的那一笔。